后记
午后的秋阳暖暖的挂在晴朗如洗的碧空之上，一行秋雁直冲碧霄而上。
“公公，父皇又在高台上弹琴吗？”
日月流转，郑煜已经做了三十六年的皇帝。其在位期间，朝政清明，四海升平，百姓安居乐业。
一切好像什么都变了，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
衔玉做了郑煜身边的总管太监，郑煜的嫡长子郑坤也已经二十四岁了，在及冠时就被郑煜封了太子。
“是太子殿下啊，殿下快上去吧。”衔玉拱手行了一礼。
太子郑坤扬了扬手中的食盒，笑着说道，“母后做了桂花糕，孤送来给父皇尝尝。”
枫叶在秋风中瑟瑟作响，裹着悲凉的琴音，一曲《忆故人》，不由让人想起故人仍在之场景。
“儿臣见过父皇。”郑坤拱手行了一礼，琴音及时停了。
“你来了。”
“父皇的琴艺已强过宫中的乐师了。秋日天凉，父皇还是要多保重龙体。”郑坤拿出新做的桂花糕摆在桌上。
“朕的琴，还差得远呢。”郑煜微微一笑，自顾自地说道：“朕本不爱吃桂花糕的。”
话虽如此，郑煜还是拿起那精致的糕点咬了一口，清甜的感觉瞬间布满了口舌，“皇后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。”
他弹的这琴，是韦濡延从前弹的那床；这桂花糕，也是韦濡延喜欢吃的。
韦濡延陪了他六年，而他弹了三十六年的《忆故人》。
他终究把自己活成了故人的模样。
人老了，就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。是啊，郑煜已经四十八岁了。
“朕这辈子做了许多的错事，原以为人老了，就会忘了……没想到老了老了，得意的事情忘了不少，这辈子犯下的错却越发清楚。午夜梦回，总是梦见那些人……想要弥补吧，亏欠的人却早已入了黄土……”
“父皇！您累了，儿臣扶您回去休息吧。”
郑煜摇了摇头，脸上难掩哀色，“人在高位久了，最怕麻痹自己……信任一旦崩塌，就真的覆水难收了。”
“父皇！您不要再想了，韦公的死与您无关……您不要再自责了！”
韦濡延的死，对外称的是突发恶疾。但皇宫这样的龌龊事情太多了，明明白天还好好的人怎就突发恶疾了呢？朝臣只道新皇是个有魄力的，这么快就夺回了权。但也不乏有知道些内情的人为他感到不值，这么些年，就养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。
韦濡延死后，郑煜彻查此事，当天，是奉茶的宫女在茶盏里下了毒。郑煜龙颜大怒，处置了一干人员，连太皇太后都被郑煜赶到了行宫软禁。
这些年，郑煜也常常自责懊悔，是他让身边伺候的宫人会错了意，他当时还想去质问韦濡延，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这一切，会不会就没这么遗憾……
“太子，答应朕一件事。”郑煜凭栏远眺。
“父皇您说。”
“待我百年之后，不要把我葬进皇陵。”
郑坤讪讪一笑，“父皇您说笑了，您身份尊贵，该受天下人供奉。”
郑煜正色道：“朕不要天下人供奉。放心，父皇不会怪你，还要谢你。以后就把我葬在城外东山的竹林里，挨着你师公的墓……师父一生无儿无女，他生前我就没能尽弟子之责，死后总要侍奉在侧……若那些迂腐老头实在不同意，你就偷偷动土移棺……”生前他兢兢业业做了个好皇帝，死后他就想放肆一回。
……
“师父，要下雨了，快回屋吧。”在京郊一破旧的道院里，小童慌忙收拾院中晾晒的衣物。
“放心，雨下不到这边。”老道士在棋盘上下下一子。
层层叠叠的乌云在天上翻滚着，大雨倾泻而下，却在棋桌前停了下来，院中半干半湿，泾渭分明。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钟声从宫里传来，这声音，是国丧。
白头发白胡子的老道士把棋子随手一丢，“那家伙若还活着，也该头发花白了，可惜他走得早。算了，从前欠他一个人情，我进宫一趟。有缘之人，来世还会再见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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