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序章
“大人，前面就是紫宸殿了，奴是不能进了。”引路的太监衔玉忽然垂首停了下来。
衔玉所称的大人名叫韦濡延，虽未曾参加科举，但三年前获圣上特许参加琼林宴，一人舌战群儒，大败众进士，而他也不过及冠之年。俗话说“三十老明经，五十少进士”，一众士子可谓是被狠狠地打了脸。
这人着实是有才学，但也是真的嚣张，当初圣上欲拜其为尚书，都被他拒绝了。换作他人怕是要诚惶诚恐了，可他哪怕是如此落了圣上的颜面，圣上也毫不怪罪，只是抚须大笑道：“此乃真隐士！”
可现在，不知为什么又愿意入朝为官了？
“那是？”韦濡延看向站在角落里的人。这是诸皇子下学的时辰，皇帝应该在考察诸皇子功课。不过话虽如此，皇帝日理万机，一般也只会宣太子和看重的皇子进去考校一番。
衔玉朝着韦濡延视线方向望去，“回大人，那是三殿下。”
“就他吧。”
“大人，这……”衔玉抬头，想说些什么，韦濡延转脸看了他一眼，衔玉立刻止住了话头，垂首应诺。
本朝虽尚未立太子，但大皇子乃纯贵妃所出，纯贵妃母家掌盛国一半兵权；二皇子乃中宫嫡出，中宫皇后林氏是先丞相的嫡女，虽说先丞相早已告老还乡，但林家也是簪缨世家，在朝中的影响不可小觑。
而三皇子的母家才官至县令，当年孟贵人本就是皇上一时兴起，宣了她侍寝，是她运气好，才一次就有了孩子。生产时难产，皇上舍母保子。三皇子降生后圣上都没有去看过一眼，也没有将他养在哪位妃嫔名下，而是丢给奶娘嬷嬷照养。虽说皇后这些年来对其多有照顾，但不过是为了博个贤良的名声。
四皇子五皇子还未到开蒙的年龄暂且不论，若是要从这三位已经开蒙的皇子里挑一位皇子辅佐，怎么看三皇子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。
三皇子郑煜似有所察觉，朝这边看了一眼。
韦濡延深深看了他一眼。母家式微吗？这样正好。
……
皇帝听到韦濡延选择了三皇子，虽意外却也松了口气。韦家是隐世大族，俗话说得好啊，“流水的王朝，铁打的世家”，这些世家底蕴深厚，轻易不入仕。若是韦家与大皇子二皇子任意一家的母家联合起来，那么储君便是基本上定下来，皇帝反而要夜夜睡不安稳了。
可惜韦濡延择了三皇子，那么就别怪皇帝借他人之手削弱一下世家的势力了。
“三殿下，圣上宣您进去。”皇帝身边的主管太监亲自出来宣召，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。
“谢公公。”郑煜微微点头，提步进去。久居深宫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单纯的孩童，世情冷暖，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了。更何况，他的父皇还是个蠢的。
“儿臣见过父皇。”郑煜迈步走进殿内，整了整衣领，朝皇帝行了一礼。
皇帝沉下心思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，没记错的话，他这个儿子应该六岁了，平时都没怎么注意过他，也不知怎么能入得了韦濡延的眼。他叫什么来着？皇帝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，仍然没有记起。
皇帝面上不显，笑着说道：“起来吧。三儿，你可愿拜韦卿为师？”
郑煜闻言偷偷打量着皇帝旁边坐着的韦濡延，不巧韦濡延也正在看他。郑煜立马垂下视线，朝皇帝行了一礼：“但凭父皇做主。”
“那你等会儿便随你师父出宫吧。”
郑煜这才知道原来皇帝是要他从师学习，而不是让韦濡延进宫教学，原来皇帝那么不待见自己吗？
抬手行了一礼，“儿臣遵旨。”
皇帝又对他说了几句告诫勉励的话，便让韦濡延带他回去了。
郑煜心里暗嘲，他这父皇哪里单独对他说过话？此刻话里话外也不过是让自己听话，做好为人弟子的本分。
郑煜落后半步跟着韦濡延出来，衔玉立马上前引路，韦濡延却突然停了下来，对着郑煜说道：“有什么要收拾的么？”
似是没想到韦濡延会突然跟自己说话，郑煜瞪大眼睛摇了摇头。
“回话！”韦濡延眉头一蹙，心里有几分不悦。
“回师父，没有。”郑煜垂首肃立，恭敬回到。
……
“你有什么想问的吗？”韦濡延见他几番欲言又止，虽不喜他这犹豫的性子，但到底还是个孩子，怎么教都还来得及。
郑煜闻言，不顾马车颠簸，起身跪下，向他行了一礼，道：“弟子斗胆，敢问师父为何选择了弟子？只因碰巧遇见了弟子吗？”
这本不重要的，重要的是结果，可是，他还是想知道，近乎偏执地想求一个答案。
韦濡延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，微微摇了摇头，闭目假寐。
郑煜垂首端跪，他能感觉得到韦濡延是一个很讲规矩的人，自己这样逼问，着实有些逾矩了。
驾车的车夫吁了一声将马车停了下来，韦濡延方才睁眼，“我一开始选的便是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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